第58章 离婚 1

李娜与小萍果，他们之间仅一墙之隔，坐在办公桌前，李娜能听见他那边办公室开门关门的声音，能听见电话铃的响声。他们在电梯间、楼梯口、水房、饭厅里遇见，互相点头微笑。点头微笑发自内心，极具表现力。他走路的姿势、他的举止，充满青春的活力。他的笑容，那么灿烂。可她知道他丰富的内心还有某种与生俱来的忧伤。她知道他欢笑的背后有或深或浅的哀愁，也知道他对人生有某种排遣不去的忧虑与怀疑。他是一个感性的人，是一个善于感受事物和体验事物的人。李娜知道这样的人内心有时充满绝望

在单位里，由于风言风语，由于李娜的敏感与自尊，还有可怕的脆弱，除了极少数交往较深又比较友善的同事，李娜很少与人往来。独自骑车穿行在上下班的路上，独自静静地坐在自己的电脑桌前，拿着各种电脑书熟悉各种操作系统，做好自己的工作，看自己想看又能够看的书，对于独来独往的生活，先是被动地适应后来就习惯了，并很安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她不喜欢向人解释事情的缘由，任人们发挥他们各自丰富的想象力去想象她的生活是如何的风流与混乱，内心深处，却认为自己比他们任何人都贞洁，虽然在青春岁月她曾陷入欲望的泥淖，但那仍是以爱为前提——尽管那爱很盲目。她不会为自己做的事后悔。她知道很多事情得付出代价，付出代价后还需勇敢面对。

“我想解释，可你不给我机会。”

“我做得不够好。”他真诚地说，“我也不知道我为何要沦落到这个样子，一切不管不顾了，有时连我自己都看轻自己。”

“你会与莫兰结婚吗？”

“真的考虑结婚好像又不该是与她。”

最后，他从衣橱里取出他的灰色西服，说：“以后多保重吧。”还拍了下李娜的肩，李娜那时已站在离婚的事件之外，真想转过身去，扶住他的肩头，好好地痛哭一场，甚至想拉住他的衣襟，对他说别走，这还是你的家。

一阵风从屋外刮过，屋外有风刮卷东西的声音，那个上午阳光明媚，照进窗来，李娜与蓝天却站在阴影里。

一个转身，他搭在李娜肩上的手，忽然失去了重量，他拉开门说：“再见了。”李娜知道他是再也不会回来了，以后也很少有见面的机会。她送他出门，像一个妻子送丈夫远行，他走向台阶，低着头，微微垂着腰，像在检讨，临转弯时，他回过头，招了下手，再走几步，李娜便再也望不到他的身影。阳光下，一条空寂的路，有风扬起尘土。

回到屋里，关上门，李娜颓败地坐在沙发上，泪流满面。为婚姻的结束，为即将面临的真正的空寂。离婚固然是一种解脱，但也是深深的失落。在上午的光照中，对自己的未来、对生活，茫然无措。那天，李娜就那样从上午一直坐到夜幕降临。

第二天，李娜踩着椅子，取下了墙上她与蓝天的那张婚纱照，照片上的光影里，憔悴的脸孔与自己曾经流溢着幸福、满怀憧憬的年轻脸孔叠加在一起，有一种别样的生动与触目的对比，像撕裂破碎后一种怪异的组合。空荡的墙，像严霜过后的旷野，寂寂然，又似乎可以发出回响。

他们成了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