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初次认识他
“客套不可怕，可怕的是虚情假意。”
李娜这话既顽皮又一针见血，蓝天微微吃惊之余又感到好笑。李娜接着又说：“客套也罢虚情假意也好，不吃白不吃，你打算请我吃什么？”
有行人凝眸探寻：这对嘻哈着的恋人，讨什么价呢？
以木质为基调装饰的小饭庄，温馨质朴，墙上挂着好莱坞明星的黑白剧照。木质纹理清晰，可感可触，置身于这样的氛围，难免使人产生远古的怀想，使人想起美好的歌谣中沉静典雅的生活方式与简单朴实的人生。
昏黄的天光中，窗格子外，一个又一个的路人、一辆又一辆的车子，匆匆而过飞驰而去，人与车子，在时间的长河中，均不过是一阵迅急的风而已。
五月份，一个春风吹绿了江水的傍晚，在省城剧院，由同事介绍，李娜认识了蓝天。类似这样由别人牵线搭桥的场面，李娜经历多了。不同的只是背景。有的是在公园的人口处，有的是在茶座咖啡馆，最多的是在电影院里，一样的模式，一样的程序：由介绍人给男女双方作简单的介绍，期间夹着适时的夸奖、暗中的冷眼打量，而后是介绍人紧急恰当地撤离，最后是要么恨不得马上逃离现场，要么是再见一面也无妨，不见也不觉得有任何失落的无所谓。
这次前去见面，与以往一样。李娜感到自己的某处部位正在迎受某种无声的枪击。这是理想与现实人生的暗中对抗，妥协中仍有挥之不去的悲哀。她是自愿去见面的，却有某种被挟持的感觉。这种感觉不能有半点的流露，否则，有负于好心人的一片热忱与成就一桩美满姻缘的美好愿望。
傍晚的春风吹拂着街面。傍晚的天空云霞很绚丽。傍晚的风中男男女女来来去去，行色匆匆，衣袂翻飞，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却又始终寻觅不到一张熟悉而亲切的面庞。李娜身穿黑色长窄裙，上罩一件薄型白色羊毛衫。她的心境如那素净的打扮，没有热切的愿望，有的只是完成某项不甘心去完成的仪式的心情。对见面这种仪式，她今天比以往又多了一份别样的情绪——几份自嘲，仿如站在剧院门口的不是自己，而是另一个待嫁的女子。这自嘲是她手中的一根拐杖，扶着她让她静静地等待蓝天的出现。
蓝天出现于街头对面的拐角处时，李娜一眼就看到了他但并没意识到他就是前来见她的蓝天。于如蚁的人流中一个人目光不自觉地被另一个陌生的身影牵住，这也许是缘分的前奏，像一支歌曲的过门。
蓝天穿过人流，径直向李娜她们走来。那一刻，李娜看到的仿如是一个电影上人物的特写镜头：傍晚的天空树影，傍晚的人群车辆，只是一片模糊的、遥远的背景，蓝天从这背景中脱颖而出，矫健沉着，透出力感的步伐，迎着风向李娜她们走来。他对站在李娜身边的海燕满怀歉意地说：“我来晚了。”不容海燕介绍，他又冲李娜微微一笑，无拘的、洒脱的笑。那一笑，像一抹灿烂的阳光，向着李娜投射去。李娜感到自己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被轻轻碰触了一下，就像不经意间于人群中被一个许久不曾相见的朋友轻轻拍打了一下肩头，出其不意中有一份意想不到的惊喜。
墙上壁灯发出的光晕，微弱而充满诗意，温暖而不灼人。音响飘出悠然旷远的曲调，那曲调使人想起水蛇的摆舞，想起夏夜的月光，想起冬日月光下雪地上那条通往家的小径，由音乐又使人想起某位有着修长身材的妙龄女子横笛吹箫的情致与韵味，使人想起一位历经沧桑的老人如何吸住了气吹奏萨克斯管，使人想起某个角落的某个观众眼角自然而然盈满了泪花。
隔着一张白色的小方桌，静静地相对而坐，任思绪在静穆与不经意的对视中穿行。“我抽烟你不介意吧？”一缕淡蓝色的烟雾，像山涧中的一抹玉带，轻柔地把李娜的思绪缠绕。一个不抽烟的再文雅的男人，静静地坐在你的对面，会让人手足无措缺乏意趣，而一个抽烟的又有些斯文的男人，静静地坐在你对面，你面对的便是一幅男人的风景，充满悦人的风情，充满只可意会的情趣。烟，实在是男人手中最好的道具，装点男子汉的情怀。
无领白色羊毛衫下，李娜圆润的双肩若隐若现，对男人而言，那是一种危险的女性气息，成熟、典雅、温馨、浪漫中蕴含炽热的情怀又兼具某种清冷的气质，某种与现实生活保持适度距离的气质。相坐中饭菜陆续上桌，蓝天端着啤酒举杯说：“今天有说不出的高兴。”
“我也是。”李娜笑意盈盈地说。
李娜也报以微笑。如果能够瞧见自己的脸，她还会看到一朵羞赧的云浮现于脸颊。蓝天的无拘、洒脱、随意，以及眉宇间显露的男子汉气概，就那样道不清说不明地令李娜有些心动了，那羞赧就是最好的证明。
目光的流转交接，无言地传递着彼此的好感。海燕开玩笑说：“你们好像是老相识了，找个地方聊聊，我就不碍你们的事了。”见海燕把他俩的事说得那么十拿九稳又把自己说成了多余的人，李娜与蓝天又相视一笑。这是一种会心的笑。海燕又盯着蓝天说：“我还有一句话要说，你可不能亏待李娜。”这种过于随意的玩笑又把李娜与蓝天之间的距离无形地朝前推进了一步。
树叶若以年龄论，五月份的树叶，该是壮旺的青春期，好斗而又不安分，傍晚的风中，树叶们纷纷发表着热情洋溢的演说，发表着充满热力的宣言。李娜与蓝天并肩走在林阴道上，远远望去，谁能想到这是一对经人介绍才见面的男女。他们像一对恋人，渐行渐远，简洁的背景、简洁的见面过程，构成了一幅简洁的生活图景。
站在林阴道的路口，蓝天以他的身躯挡住了李娜的视线，李娜吃惊地看着他。他庄重而认真地说：“一起吃晚饭吧。”那神情又像是某种恳求。李娜歪着脑袋问：“是不是因为海燕的那句话，叫你别亏待了我。”蓝天狡黠一笑，露出极整齐而洁白的牙齿，双唇微微向上收缩，那唇形，充满了男性的刚劲又不乏肉感。
“你以为我是出于客套？”